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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孤儿

一、孤儿

弥听到伊莉莎说到此处,忽然道:

“我知道幻想乡本来建在东方岛国日本上,日本人喜好樱花,我猜这些西洋岛人一定喜欢兰花。”

伊莉莎听了好笑,便问:

“你如何知道了?”

弥面上微有得色,却说:

“这个一听就知道啦。你看这些人的国家名字奇奇怪怪,偏偏末尾都带个兰字。日本人虽爱樱花,却也没将国家叫作日本樱。这些西洋人却将国家的名字也带上个兰字,那定是爱兰花爱得紧了。”

橙听了她这般解释,不禁莞尔,笑说:

“弥,你这就不懂了。我曾学过西洋语言,当时唤你来学,你却不理,只顾着栽培你的兰花,这下可出丑了吧?”

弥问:

“我出什么丑了,伊莉莎姊姊刚刚说起英格兰、苏格兰,还有那个什么兰……”

伊莉莎接口道:

“爱尔兰。”

弥忙说:

“对,爱尔兰。我可没听错,这三个奇奇怪怪的名字,又不是我起的,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
橙忍俊不禁又问:

“那你可知道,那三个兰字,根本就不是兰花的意思?”

弥奇道:

“莫非不是兰花的兰字,而是蓝大人的蓝字?”

伊莉莎却说:

“正是兰花的兰字。”

弥得她如此一说,底气更足,便说:

“橙,你别唬我,我知道你语言文字上的学问强过我许多,可是这个兰字,除却兰花兰草之外,哪里还有别的意思?”

她素来于言语之学上不及橙远甚,今日似乎逮着她一个纰漏,便要抓住不放。想弥虽是生性害羞胆小,不易与人相争,但到底是少年意气,加上与橙彼此熟络,又是无话不谈的朋友,难免还是有些好胜之心。

但她这番话一出口,橙更是笑个不停,便连八云橙和伊莉莎,也自忍俊不禁。

弥正觉奇怪,便听橙说:

“弥,你不知道,各国语言不通,兰花在我们这里唤作兰花,在他们那边,却又是个另一个叫法。英格兰、苏格兰、爱尔兰这三个兰字,在西洋那边,原也不是兰花的意思,而是指的国家。”

弥听得发窘,不由得面红耳赤。

她只略知日语、汉语之中兰字的语音语义俱是相通,便没料想到西洋国家竟另有叫法。只因日语曾大量借用汉字,那兰花的兰字便是借用而来,弥不知这其中关系,才弄巧成拙。

伊莉莎听得橙的解释确实无错。但想她自小便在幻想乡中长大,幻想乡中却并无多少西洋风物,也不知橙这些学问是从哪里学来。不禁讶异,便说:

“橙,你说得一点也没错啊。不过这些学问你是从哪里学来,莫非是紫大人教的吗?”

橙搔头想了想,说:

“紫大人博古通今,我想她应该知道。但我却不是从她那里学来,而是从幽香小姐处学来的。”

弥听到此处,吐吐舌头说道:

“唉,看来橙才是幽香小姐真正的亲传弟子呢。哪里像我,除了种花之外,别的也不会什么。”

橙听她话语中颇有些丧气之意,正不知要如何安慰,却听八云橙忽然说:

“弥是钟爱花草的人,便只以为人人都如自己一样,一听见兰字,自然就想到兰花。风见幽香也是极爱花草的人,她如果不知道西洋语言中兰字的意思,恐怕会跟弥是一样的想法。即便知道,脑中第一反应也该是如此。其实比起橙来说,弥你才更像那个花匠的传人。”

弥听了大为欢喜,橙却不禁微有妒意,念头微转,却忽然问:

“橙大人,您在外界的时候,莫非跟幽香小姐是旧识?”

八云橙怔了一怔,说:

“只是听说,未曾有过谋面。”

橙奇说:

“我听橙大人言语中意思,倒像是与幽香小姐是多年挚友一样。若不是如此,哪能对幽香小姐这样了解?其实依我看来,橙大人才真是与幽香小姐有几分相似,非是指花草言语学问之类,而是说性子都是一般的外冷内热。”

八云橙若有所思,半晌才淡淡说道:

“是这样吗?或许真是也未可知。题外话扯得远了,修女,请继续说您的故事吧。”

伊莉莎怔了一怔,这才接续前言,说道:

“当时大势,不列颠岛南部的英格兰国势大,苏格兰国尚且受其侵扰欺压。爱尔兰岛诸国势单力薄,自然更不是对手,屡遭英格兰人欺凌洗劫。某一日,在爱尔兰的一个小村镇里,英格兰人的军队又来侵扰。官兵上下甚至有不少携带着家眷,那显然并非只是劫掠一番而已,而是意图长期霸占这里。可是这伙英格兰人中了镇上民兵的埋伏,招致惨败,大半被杀,少数溃逃。爱尔兰的民兵们大获全胜,清点战利品时,便在死尸中发现了一个还裹在襁褓中,哇哇大哭的女婴。那是英格兰人的孩子,虽是孩子,却也是敌人。可不知为何,那些爱尔兰人并没杀死这个女婴,而是将她抱给了镇子上唯一的老神父盖尔爷爷,当作孙女来抚养,并且给她起名,唤作伊莉莎。”

橙听到此处,心下暗想:

“原来那女婴便是伊莉莎姊姊。虽说罪不及妻儿,但想那英格兰人与爱尔兰人有国仇家恨,见着敌人的遗孤,竟能忍着愤恨,不去下手杀害,反而抚养长大,也实在难能可贵了。”

伊莉莎又说:

“小伊莉莎在教堂里日渐长大,出落得越发温柔美丽。十四岁那年,老神父盖尔爷爷去世了,小伊莉莎继承了教堂,成了镇上唯一的修女。本来镇上的男人们极少有不为她而着迷的,这时都烦恼得很。当年那些民兵们更纷纷后悔起来,都说不该将这女孩儿交给老神父抚养,如今长成了小修女,再也不能婚嫁,害得家中子侄魂牵梦绕,可不知该如何是好,只有盼她将来能够还俗了。小伊莉莎虽无心男女之事,只懂得献身宗教,但偶尔也听得见风言风语,看得出男人们目中的殷勤眼光,既觉得害怕,又莫名有些高兴。”

橙看伊莉莎说到此处,脸上神色羞涩中颇显出些得意,忍不住打趣道:

“那些男人有这样反应也是理所当然,伊莉莎姊姊生得这般美丽,天仙一样的人物。若我是男子,哪里还能忍耐得住,非要娶回家不可,你若是不从,我便是用强掳的也非得抢回家不可。”

伊莉莎听她言语无状,若不是女孩,简直如调戏一般,便伸手在她额上轻轻磕了一下,笑骂说:

“女孩子哪有这样说话的,下次可不准了。”

橙轻抚额头,吐吐舌头,住口不言。

弥追问道:

“那接下来呢,那个叫基斯的又是什么人?”

伊莉莎续道:

“基斯是镇子上的民兵,比伊莉莎年长三岁,是同辈人中最出名的勇士。他惯使一支短矛,弓马也颇娴熟,十五岁时便已是镇上的民兵队长了,甚至跟随当地领主的军队参与过抵抗英格兰人会战,还曾手刃三人。”

橙奇问:

“这人后来莫非是投靠了月人,竟然当了个大叛徒吗?”

伊莉莎摇头怆然说道:

“不,他也是身不由己,只是个可怜人罢了。”

弥问:

“那又如何说?”

伊莉莎吁了口气,缓了缓精神,才又续言说道:

“此后数年相安无事,自盖尔老神父去世后,伊莉莎又无心男女情事,只把心思放在经院哲学上。她当时年纪虽小,却也足堪穷经皓首四字了,由于成绩优异,才思敏捷,十五岁那年便得到地区主教的推荐,得以去当时基督教世界的中心,意大利罗马一带游学。两年后学成归来,伊莉莎回到镇里,看到乡亲安好,唯独不见了那个叫做基斯的青年民兵队长,便随口问起镇上的人。人们只说他投靠了当地领主的军队,去打英格兰人了。伊莉莎归乡之后,除了经营老神父留下的教堂,另外又自办了一间教会学校,用来教授镇上的孩子们读书识字。”

橙听到此处,脱口而出说:

“那不是和寺子屋一样了?”

伊莉莎微笑点头,说:

“确是很像,但寺子屋崇拜佛祖,我们可是禁拜偶像的。”

橙摆摆手道:

“释家也有禁拜偶像一说,但碍不过世人喜欢,后来也只好开一开方便法门。”

伊莉莎笑说:

“原来如此,那倒是我有偏见了。”

橙微微一怔,欣然说:

“我听说过去的西洋修士大多固执己见,一言不合便将异见人士斥作信奉异端的邪恶之徒,看来伊莉莎姊姊与传闻中那些恶僧可大不相同了。”

伊莉莎又笑说:

“当时确有这股风气,可若以为人人如此,那何尝又不是偏见了?不瞒你们说,我在意大利游学之时,还曾学习过萨拉森人的算学。当时教会可是公开宣称此学为背离上帝的异端邪说,可就在教宗大人的家门口,学习这项技艺的人又何曾少了?我学成归来之后,也曾在家乡的教会学校传授孩子们这门萨拉森算学。”

结城弥对西洋历史概要一无所知,听伊莉莎又说起萨拉森人云云,不禁一头雾水,正要问时,八云橙已开口解释了。原来那萨拉森人便是指代北非西亚一带民族,因与欧洲民族信仰分歧,中世纪时双方便连年征战,互斥对方为异教异端,因而偏见极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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